NO.80 第80章 番外 絆腳石 - 情蠱
荷煜
第80章番外绊脚石 我一向很喜欢苗寨的清晨。 薄薄的雾会弥散在吊脚楼间,将木头都浸染成深色,呼吸里能感受到泥土的味道和水汽的润泽。偶尔会有鸡的啼鸣从远处出来,而更远处,是朦胧一线的山。 天一亮,苗寨很快就会热闹起来。 现在是旅游淡季,游客少了很多,硐江苗寨不像我初见它时那么喧闹繁华。但这个时候,反而能体会到更纯正的苗族风情。 左右睡不着,我索性起身,坐到了窗前,打开了电脑。屏幕亮起,内容还停留在昨天的页面——一个字都没有的文档。 是的,我有些灵感枯竭。 都说苦难与黑暗是孕育文学的摇篮,我以前对这句话的理解还停留在几个伟大的文学家苦痛悲惨的人生上。现在才发现,这句话用在我身上倒也合适。 快活日子过久了,真的会让人怠惰。 这么想想,难道沉见青是我文学路上的绊脚石? 我刚被自己这个想法逗乐了,背后突然一暖,“绊脚石”自己凑了上来。 紧接着,“绊脚石”开口了,声音里还有惺忪慵懒,每一句的尾音都像带着钩子:“这么早、这么用功啊,李大作家?” 我还没说话,嘴角先不由自主地勾了起来。 “这个杂志社对我还太了解,所以我想把这个稿子写好一点,说不定以后能多一点约稿。” 毕业之后,紧接着面临的就是谋生问题。虽然在硐江苗寨生活很舒适,经济压力也不大,但赚钱总是必要的。 况且,写作也并非全为了赚钱,曾经我总想向很多人,或者某些人证明,即使不依靠任何人,我也能活得很好。而现在,我不想证明什么,只是觉得人活在世上,总要留下些什么。 “可是你一个字都没有写。”沉见青毫不客气地指出我的现状。 我无奈地叹口气:“就是因为太想写好了,所以才迟迟动不了笔。“ “那就先不写。”沉见青的声音压得很低,响在耳边,带起温热的暧昧的空气,熏得人心泛起层层波澜。 看来,我果然没有想错——“绊脚石”。 我转过头,他的唇就贴了上来,手也顺着衣摆趁势而上。熟悉的感觉涌了上来,他触碰过的地方酥麻一片。 在这件事上,他一向是很强势的。 好不容易推开沉见青,我扯了扯衣领:“不行,今天还有事情,你忘了?” 沉见青脸上露出明显不情愿的神色,但嘴上还是乖乖说:“好吧,谁让我都听你的。” 我忍不住笑出声,但还是叮嘱:“一会儿不能给别人摆脸色,今天是人家生日呢。”沉 见青不说话,只一双明净的眼睛很认真、严肃地看着我,眼皮上那点红痣几乎动人心魄。 我:“……” 哎。 事情是这样的。 昨天,我正在吊脚楼里为杂志社的要求犯愁,忽然听见一阵“叮铃铃”的响动,还以为是沉见青回来了。可出门一看,却见是阿黎和几个年轻小姑娘一起走过来。 她们都穿着深绿色的苗服,头戴发冠,顾盼生辉,神采飞扬。 阿黎见了我,笑着挥手,高声道:“阿哥!遇泽阿哥!” 我上前去:“怎么了?” “明儿是我过生,你来我家里吃长桌宴噻!” 我在硐江苗寨定居,阿黎也帮了不少忙,她邀请我参加她的生日宴会,我当然不会拒绝。 “好!” 阿黎听我答应,笑靥如花:“那我明天等你哦,遇泽阿哥!” 她还没说完,转头笑容忽然就凝固在了脸上。 我顺着她的眼神看去,就见沉见青正站在路口,眉眼压得很低,神色阴鸷地睨着阿黎。但他转头看向我的时候,已经面色如常,好像刚刚我看到的是另外一个人一样。 阿黎可不怕他,撇撇嘴,昂首发出一个单音节“哼”,然后呼唤着身边的朋友一起走了。 沉见青进了屋,重重放下背篓,红红从他的袖口里悉悉索索地滚出来,晕头转向地在桌上转了一圈,才朝向我挥了挥前肢。 我摸了摸红红小小的脑袋,它顺着手指就想往我手背上爬。 “你怎么了?” 沉见青毕竟年纪小,又故意气鼓鼓的样子,一眼就知道他又憋着幺蛾子。 “遇泽阿哥。”沉见青很认真地控诉,“你都没有给我过生日,却被那个阿黎抢先了!” 我无奈又好笑:“可是离年底还有好几个月,怎么办呢?” 前段时间,沉见青就有意无意地暗示过他的生日。 在苗族,他们信仰蝴蝶妈妈,认为她是苗人共同的祖先。蝴蝶妈妈与水上的泡沫游方结友,孕育了十二个蛋,而在十二年后,这十二个蛋中诞生出世间万物,其中就有苗族的先祖。 讲完故事,沉见青还眨着眼睛,特别不经意地说:“十二在苗人心里是大数。我小时候,阿妈常说,按我的生辰,要么压不住早夭,要么总有一天会成为下一任首领。” “十二月十二日吗。”我回想起曾经看过的文献,十二这个数字的确对于苗人来说,寄寓了太多特殊的感情。 古人认为,人出生之时,一生的轨迹就已经注定,所以才会有源源不断的人相看八字,企图透过一些表象来预测自己的未来。 或许其中还真有些道理,当年的阿青一语成谶。 我从前身边也有人相信塔罗、星座、占卜什么的,我也去看过我的星座,却总觉得很多话是放之四海而皆准的。譬如双鱼座敏感独立,淡漠疏离。可当时我想,我出生在双鱼座的最后一天,如果再推迟一天,到了三月二十一日,难道我就会成为全然不同的一个人吗? 不过现在再想,我倒宁愿相信人的一生,很多事情是早已经注定的。 说回现在,沉见青虽嘴上抱怨,还是亦步亦趋地跟着我到了阿黎的家里。 阿黎在硐江苗寨很受欢迎,想要踩她脚的小伙儿能从山上排队到山底下去。苗人的关系本就紧密,今日的客人可不少。 我们刚上晒谷坪,就听到芦笙的曲调,伴着苗女高昂清脆的歌声。一条长桌摆在了晒谷坪的正中间,风里有糯米酒的香味。 阿黎远远地看到了我们,端着酒便迎上前来。她一身华而不艳的红色苗服,头顶着银发冠,面上笑意吟吟。恍惚间,我想起第一次到硐江苗寨时,她也是带着这样的笑容,邀请我喝拦门酒。 时间过得真的好快。 “遇泽阿哥……”阿黎刚说一句,沉见青就上前一步,接过了她手里的酒。 下一刻,阿黎的伙伴们就刚好冲了上来,呼唤裹挟着她再去对歌跳舞。这些男男女女里,有好些是沉见青从氏荻山里带出来的。 看来,他们融合得还不错。 沉见青回过头,发上的银饰闪烁着耀眼的光,衬得他秀美如画一般。他兴致缺缺,意兴阑珊:“遇泽阿哥,这里好吵。” 这张长桌宴确实热闹,我不是苗族人,认识的人也很少,只和沈见青寻了一个角落坐下,等吃完了饭便回家去了。 待回到家里,沉见青还是一副精神不振的模样,我忍不住问道:“沉见青,你怎么了,不舒服吗?”沉 见青坐在条凳上,不回答,只仰头看着我,一双眼睛明净澄澈,像蕴着水一般。 任谁看了这样的眼神,都不会无动于衷。 “遇泽阿哥……”沉见青沉默半晌,终于开口了,“如果我说出来,你会觉得我很小气。” “嗯?” “你们汉人过生日,是不是都会许愿?” 我点点头:“是。” 沉见青很认真地说:“我从前都不过生日,都不许愿。我现在可以用前面十八年的所有生日,向你许一个愿吗?” 他这是什么逻辑,生日愿望还能有滞后性吗?攒到一起许愿? “什么愿望?” 沉见青一字一顿,坚定地说:“我不要你做其他人的'遇泽阿哥'。” 嗯? 电光火石间,我福至心灵,猛地想明白了一件事—— 他从昨天开始就怪怪的,原来一直在介意阿黎唤我“遇泽阿哥”这件事! 我顿时哭笑不得。 “好不好?”他催促着答案,一只手却攀上我的腰,微微用力,带着我弓下身。我们之间的距离骤然拉近,他的呼吸洒在我的脸上,是熟悉的温暖。明明是我俯视着他,可他的姿势却不容拒绝。 我微微张开唇,还没说出答案,他便凑了上来,细密的吻顺着我的喉结向上攀爬。 就算我心里有不如他愿的答案,他也有一万种方法让我说不出来。 哎,最后我想,难道今天又什么也做不了了吗? 这个命中注定的小“绊脚石”。 -------------------- 宝宝们,七夕快乐~ 应很多宝宝的疑问,掉落一篇番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