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O.7 第7章 辭別苗寨 - 情蠱

荷煜

第7章 辞别苗寨 这日,我们的调访和资料收集也完成得差不多了。我们几个围在一起商量了一下,决定再逗留两天,买一些特产就回学校去。 温聆玉和邱鹿很有兴趣,早早地就出门去了。哦,还带着一个苦工徐子戎。 我昨天看到邱鹿在列清单,满满一大页纸,写满了她要给亲戚朋友、同学室友带的各种礼物。我甚至怀疑我们那个小越野会不会被她的东西给压垮了。 我慢腾腾的吃了午饭,才从客栈里出发。 家里没什么需要牵挂的人,我爸妈早就离了婚各自组建家庭,母亲又随着她的新任丈夫出国去了新西兰。我不想打扰她的生活,母子联系算是将断未断,只有过年过节我会给她发些问候。父亲则更不需要我操心了,他在大学里教书,一心在研究所里培养人才,哪里有空管我?前几年他和他的女助手结了婚,也总算是有人照顾他。 我本想着给一些要好的朋友带些东西,但在特产店里逛了一圈又一圈,发现里面的东西在购物网站上可以随时买到——甚至还更便宜。 我不想当冤大头,更不想千里迢迢、费时费力地把这些“特产”开车带回去,于是便只得作罢,草草买了几袋肉干。 我找了个清吧,打算消磨一下午的时光。可谁知清吧里临崖的好位置都被占了,我退而求其次,找了个临街的位置坐下。 街道上依旧是行人如织,来往拍照的人络绎不绝,似乎这里永远都有新面孔,他们带着远方的期待来到这里。穿苗服的女孩儿们换了几波,但拍照片的人依旧勤勤恳恳。 我喝了一口油茶,支着脑袋看着街上的行人。 也不知是不是清吧里冷气太足,我突然后脊一凉,那种森幽的感觉又来了。浑身忍不住一个寒战,头皮发麻……仿佛被窥伺的不适感如电流一般走过全身。 我视线投向窗外,却没想到正正好与一个藏青色的人影对上视线! 那是一个留着及肩长发的少年,长身玉立地站在两栋吊脚楼之间的阴影里。他似乎没有想到我会突然看向他,脸上还残留着一种我看不懂的表情,视线阴沉沉的。 说一句不好听的比喻,他的眼神让我想起藏在阴暗角落里的黏腻的蛇。 我在看清少年长相的一瞬间,惊得下意识站了起来,想要叫住他,可却不知道他的名字。 那个少年,是我偶然抓拍到的照片上的那个人! 少年见我动身,不知道是不是被我的急促窘迫给逗乐了,竟扯开嘴角,露出一个清浅的笑意。那一瞬间,他身上的阴鸷气息一扫而空,如金黄的光线刺破云层,露出天空本来的面目。 也让我的心里重重地震了一下。 “等一等……” 我迫不及待地站起身,也不知道我找到他究竟是想做什么。或许……或许是我们之间有些特殊的缘分吧,我很想把那张照片给他。 我两三步从清吧里冲出来,追到刚刚看到少年的那两栋吊脚楼之间。可哪里还有人在?我穿过吊脚楼之间的缝隙,来到楼靠山的那一面,左右看看。只来得及看到一片藏青色的长袍衣角,被风掀起,在落下的同时,彻底消失在了屋子的拐角。我赶紧又追上前去,却再也不见了人影。 我心里忽然觉得很失落。 我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忽然对一个缘分轻浅的过客这么在意。或许是那张照片拍得确实很不错,让我对这个少年诡异地生出了些亲近感来。 我叹了口气,回到了清吧里。 回到我的卡座,才发现点了没有喝两口的油茶已经被老板端走了。 “哎呀,客人!我看你急匆匆跑出去,以为你有事不回来了呢,所以就收拾了!”服务员态度很诚恳,一个劲地弯腰道歉,“我再给你点一杯吧,不收钱!” 我摆摆手,表示不用。这本来也算是我自己没有说清楚,让服务员误会了。 我走出清吧,又开始漫无目的地游逛起来。倒也不全是漫无目的,我是想试试能不能再碰到那个少年。 但碰到他做什么呢?我自己也说不上,或许就加个联系方式,我把照片发给他? 嗯,便是这样的。 可一直到要离开的那一天,我也再也没有遇见那个惊鸿一瞥的少年。 离开那天早上,我刚收拾好东西,就接到了安普打来的电话。 “喂,小李哥呢!” “嗯,是我。” “我手里忽然来了些事情,不能来送你们离开了。你已经来过一次,应该认识路吧?很好认的。” 我想,就算不认识路,也可以开手机导航,于是便应了一声“认得的”。 “那太好了!”安普长松了一口气,透过电话都能感受到他的愉悦,“实在不好意思啊,今天不能送你们去,实在是有始无终、虎头蛇尾……” 他最近汉语进步神速,连成语都开始用上了。 “谢谢你这段时间的陪伴和帮助。”我真心地感谢道,“叶老师让我邀请你,让你有空来盐城玩。” 对面一听,立刻连声答应,语气里的笑意几乎要透过电话线钻过来。 当时的我并不知道,正是因为安普的缺席,因为这桩小事,彻底改变了我的人生轨迹。 我们几个收拾好了行李,结清房费就离开了。没想到邱鹿买的东西实在太多,她来时带的两个行李箱根本不够用,工具人徐子戎的箱子也装得满满当当,尼龙布的箱体都鼓了起来。 因为我们的车不能进苗寨,停在了寨门外的公共停车场里。这就意味着我们得带着这些大包小包走接近二十分钟的路程……幸好客栈老板看出了我们的难处,慷慨地借了一辆小推车给我们,并派了一个店员来帮助我们运行李。 “实在太感谢了!”邱鹿满脸抱歉,因为心虚而缩着脖子,“我也没想到一个不注意就买了这么多……” 说这些有什么用?又不能让行李自己飞进车里去。 费尽千辛万苦我们终于找到了小越野,我看徐子戎左后一个行李箱,右手一个行李箱,脖子上挂着一个硕大的鼓囔囔登山包。他面脸通红,几乎是憋着一口气才把东西扔进后备箱。 “呼——”徐子戎把所有东西放好,累得差点儿虚脱。 邱鹿则在一边讨好地为他捏肩捶背,头拱着头凑在一起说着什么悄悄话。 我坐进驾驶座,系好安全带,问:“东西都带全了吧?” 邱鹿自信满满:“带齐了!我等你们都走了之后还检查了一下三间房间,没什么重要东西遗留!” 那就好。 我发动车子,很快就驶上了回校的路。 这一路风景依旧好,公路镶嵌在崇山峻岭之中,就像是修建在海底的隧道一样。只不过隧道是三百六十度观赏海底风光,而我们是三百六十度观赏森林里的绿意。 没走一会儿,或许是没有了安普插科打诨,普及苗俗;也或许是这几天的“旅行”实在辛苦,他们三个没过多久就开始在座位上昏昏欲睡。 我调低了车载音箱的音量,尽职尽责地做好自己的司机工作。 但可怕的是,睡意这种东西是真的会传染,我也开始感到睡意的侵袭,呵欠不受控制地冒出来,生理性的泪水一度模糊视线。 不行,这样下去早晚得出事! 在险险地拐过一个弯道后,我吓出一身冷汗。山路危险,如果不注意随时都有翻车的危险。 我把车停进临时车位,趴在方向盘上掐着鼻根,试图让睡意清醒。 “怎么了阿泽?”副驾驶上的徐子戎懵懵懂懂地睁开眼,揉了揉眼睛,“怎么停了?” 我说:“有些疲倦,不敢贸然上路。” 徐子戎赶紧直起身:“我来吧!你快来休息休息!” 疲劳驾驶的危险性不言而喻,我也不推辞,和徐子戎互换了位置。 “你认识路吗?”我还是有些不放心。 “放心吧!”徐子戎开了导航,笑嘻嘻地说,“就算我不认识,我的手机难道还不认识吗?” 我笑了笑,安心地阖上眼睛,很快就沉沉地睡了过去。 这是我犯的第二个错误,过分地相信徐子戎的脑子。 当我再次清醒的时候,天色已经微微暗了。我打开手机,屏幕显示已经六点了。 我们中午出发,走了整整一个下午……但我直起身子,窗外的风景并没有什么变化,依旧是茂密的深林。唯一的改变是,车下的公路从沥青路变成了不甚平整的水泥路。 按照我们来时的路途时间来讲,我们应该早就入城了才对。 我心里“咯噔”一声,不好的预感已经袭上心头。 “这是哪里?”我还没来得及问,后座就传来了邱鹿迷迷糊糊的声音。 驾驶座上的徐子戎颤抖着手,擦了擦脑门上的汗水,露出一个苦笑。 “我说,我也不知道,你们信吗?” 邱鹿一懵:“啊?” 我冷着声音问:“到底怎么了?” 徐子戎说:“我走着走着,就没了信号,导航也没有反应了……我,我也不知道我们走到哪里了。” 简单来说,我们迷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