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O.24 第24章 深夜所見 - 情蠱

荷煜

第24章 深夜所见 我们必须得离开了。 这是我脑海里的唯一想法。 这场砍火星仪式的目的究竟是什么?或者说,在生苗的观念里,砍火星仪式是为什么而举行的? 这些苗民对待我们的态度太奇怪了,一边处处小心提防又一边邀请参与他们的如此盛大的仪式。 前后矛盾,必有隐情。 我怎么现在才明白过来。 是沈见青的善意纯良麻痹了我们,让我以为所有的苗民都会如他一般对外来人友好。 但是,我忽略了一点,也是一直以来我在潜意识里回避的一点。当时经历了一场恐慌的深山迷行,我们都害怕了,也太想要安稳下来了,所以一点点亮光都会骗自己说那就是天明的信号。可殊不知,或许那只是鮟鱇鱼捕猎时头顶诱骗敌人的灯笼诱饵! 千百年里,他们隐居深山并且没有被外人找到,真的是因为幸运、因为这么隐蔽?真的没有人来到过这里吗? 那些人,又真的离开了吗? 我顿时毛骨悚然。 一回到沈见青的吊脚楼,趁着沈见青不在,我便对悄悄对邱鹿三人说:“明天我们就走,明天一早!” 细细算来,我们在这里已经呆了快一周。手机和相机的电量都所剩不多,也是到了该走的时候。 邱鹿吃惊地说:“啊?走可以,但是这么赶?” 徐子戎也说:“都不好好道个别吗?” “我也觉得应该尽快走。”温聆玉细声细气地说,“今天这个砍火星仪式太诡异了。我,我有点害怕……” 我说:“沈见青那里我会去给他说。村子里其他人,我们还是不要打扰了。反正我们的话他们也听不懂,多说无益。” 或许是我和温聆玉的表情都太过严肃,空气里漂浮着躁动不安的气息。邱鹿和徐子戎对视一眼,纷纷皱着眉,点头答应。 正在这时,沈见青从门外走了进来,见我们几个杵在大厅里面面相觑,也不看我,说:“这么晚了不休息吗?” 对着他淡漠的侧脸,我心里五味杂陈,也不知是难过还是开心。 邱鹿用胳膊肘捅徐子戎的肋骨,徐子戎则偏着脑袋对着我挤眉弄眼。 我说:“我们明天打算明天早上就离开,沈见青,这段时间麻烦你了。” “你们要走?”沈见青豁然转身,顿了很久才撩起眼皮,目光沉沉地盯着我,微微扬眉,“好啊,那就祝你们一路平安。” 说完,他头也不回地出了大厅,头上蝴蝶形的银饰因为太过用力而缠绕在发间颤抖,如同活过来了一样。 我怔忪地看着他离开的背影,心里忽觉空落落。 或许是我和沈见青之间的氛围着实诡异,温聆玉上前来,关切地问:“你们怎么了?今天沈见青怪怪的,你也是。” 我摇摇头:“没什么,我和他之间能有什么。”之前或许有偏误,但明天之后,什么都不会再有了。 我们各自回屋,收拾好了明天的行李便休息睡下了。 我模模糊糊地睡到半夜,却被一串拍门声给惊醒。 “李遇泽!李遇泽!” 谁在叫我? 温聆玉? 我艰难地睁开眼,脑袋一片混沌不清。眼皮沉重地很,像是压着一块巨石,太阳穴突突地跳着,沉闷的痛从额角蔓延到头顶。 “嘶——”我按了按太阳穴,强压住了疼痛,屋子漆黑,我顺着记忆中的布局和一丁点月亮的光摸索到门边,“怎么了?” 门轻轻推开,温聆玉一手捧着蜡烛,在烛光的映照下,漆黑的夜里只能看到她秀丽的面庞,和国产恐怖片里的画面似的,我心跟着一跳,然后才看到她脸上朦胧一片的担忧。 “李遇泽,鹿鹿突然发烧了,浑身滚烫……”她说着,声音就哽咽了。 邱鹿怎么了? 脑袋里面灌了水泥,沉重异常。思维转动得很缓慢,每一个字都听得清晰,但连成一句话我就迷茫了。 好半天,迟钝的脑子才明白过来,我说:“先给她降温吧,我这里有备用的药。” 说着,我就给返身摸到背包,翻出了里面的发烧药。 温聆玉接过却不走,哭腔更重:“徐子戎敲了门一直没有应,我害怕他在里面有什么事情,你去看看吧。” 她一个女孩子,毕竟要避嫌。 “他睡太死了吗?”我模糊糊的脑子勉强清醒,“我去看看。” 说着,我借着温聆玉的蜡烛来到徐子戎的房间。 敲了门,久久都没有人应。我等了两分钟,耐心告罄,便喊了一声:“徐子戎,我进来了啊!”说完便推门而入。 屋子里黑茫茫的,我借着烛火的光,看清了靠着窗户的木床。走近一看,一个黑乎乎的人性隆起,正是徐子戎。 “徐子戎……”我借着烛火靠近,只见徐子戎有气无力地躺在木床上,双眼紧闭,脸色绯红,细密的汗水从额头浸出来。他的嘴唇因为高热已经干得起皮,平日里牛高马大、健硕元气的人却看起来脆弱得很。 已经烧得神志不清了。 现在麻烦大了。 我赶紧出门对温聆玉说:“我下去找沈见青帮忙,你找些水来给邱鹿擦擦身子,尽量把温度给降下来。” 听了我的话,温聆玉像是有了主心骨,一连点头,出门打冷水去了。 我忍着自己间歇性的头痛,顺着楼梯来到一楼沈见青的房门前,深吸一口气。 “笃笃笃——” 没有人回应。 今晚这是怎么了? 我焦急起来,试着推了推门,被锁死了,完全推不开。左右看看,忽然发现沈见青的窗口并没有阖上,可以看到里面的情形。 虽然窥伺别人的房间这很不礼貌,但现在事发突然,我也顾不上许多了。 我来到窗前,敲了敲木窗:“沈见青,你在吗?” 依然没有人回应。 他的屋子采光极好,月光几乎是正面抛洒进的房间,我眯起眼睛努力看了看,却猛然发现里面根本就没有人! 沈见青去哪里了? 正在这时,一阵熟悉又怪异的声音响了起来。 “沙——沙——沙——” “沙沙——” 那是令人牙酸的,虫类的四肢爬过地面的声音! 我的心高高地悬了起来,脑海中回想起了之前一路跟随我们的那群黑色的虫。 脊椎发麻,鸡皮疙瘩不断冒出,山风拂过,我打了个寒战。 我觉得我应该回去,迅速地回去,关好所有的门窗,把所有的缝隙都锁死! 但我并没有。 鬼使神差的,我大着胆子,举着蜡烛,向声音的来源走去。 今夜的月色很好,单是月光就能勉强把树林照得昏暗。 我向着声音的来源走去,每一步都走得很轻。忽然,一个漆黑的人影出现在前方不远处!他背对着我,所以并没有发现我,而我几乎是下意识地就吹灭了手里的蜡烛,躲在了一株两臂合围的树后。 沈见青。 他大半夜不睡觉,在这里做什么? 直觉告诉我,不要暴露自己的存在,悄悄地回去。但我心里疑惑,还是探了头出去,暗中看向他。 在朦胧的月色下,暗影婆娑,风凉如水。沈见青立在一棵树下,平日里绑起来的半长发披在肩头,微侧着身子,露出半个侧面。 他一手抬高,似乎是在接着什么东西。我定睛一看,在他面前好像有什么细小的东西靠着一根细丝垂挂着,细丝的另一端牵连在了树上。 “沙沙——沙沙——” 那个怪响又起,紧接着,眼前的一幕让我不由自主地瞪大了眼睛! 无数黑色的虫子从远处爬过来,向他靠拢,如黑色的潮水,如黑色的绸缎,如黑色的血液。月光下,它们欢天喜地地聚集在一起,如疯狂的信徒在朝拜它们的君主、它们的帝王、它们的神明。 它们争先恐后,但又心有忌惮,聚集在沈见青身前又不敢造次。 那些虫子! 我没有密集恐惧症,但此刻却控制不住地双脚发软,手臂发抖,胃剧烈抽搐翻滚,叫嚣着要把晚饭给吐出来。冷汗从额头渗出来,我僵硬地站在原地,极端的恐惧让我动弹不得,脖颈僵硬得像万年不化的冰川。 那些虫子,就是这一路都在跟随着我们的恶心的东西!附骨之疽,如影随形! 从我们离开硐江苗寨开始,到迷路在水泥道,到我们在野外露营…… 它们一路跟着我们,或许并不是偶然,也不是因为什么狗屁食物的吸引! 它们有思想,有人在指使它们! 这个想法让我不寒而栗。 我的思想变得前所未有地清晰,这段时间的经历在我眼前重新浮现,那些从来没有想通的事情或者被忽略的事情都渐渐被串连在了一起。 突如其来的迷失,莫名其妙同时爆掉的后胎,做好了记号却依然迷路的密林,清晨挡风玻璃上的白花。 还有在熹微的光中踽踽独行的藏青色身影,他伸手指向前路。那条前路走也走不尽。 记忆再往前,是我在硐江苗寨的客栈里,推窗而见的那朵带着露水的白花。它新鲜,纯洁,是一切美好的代名词,但现在却让我胆寒。 我猛地捂住了自己的嘴巴,不让自己漏出任何声音。